龙藏寨游记

文：官鸿

远望龙藏寨，巨石绵亘，伏耸如龙。

      至山前，下车取道右进，林外数十阶，翼然一亭，形制不甚古朴，亭额书曰：明月。左右分书：幽兰空谷邻广院，净月碧岭近芳村。忽见功德碑中赫然铭有亡友名字，不禁黯然。亭畔有碑记，碑记简平，聊堪记事耳。又见碑侧木梃参差，躬身抵于壁地之间，以数十计，不知所为何用，奇之。老严笑曰：可祷痊腰背之病也。

     越亭前行。初初人在茂草陡坡间，路隘小，仅容列队通行。老严以木棍开道，蓝师公虽届耄耋之年，犹如壮岁之人，斗笠丹衣，脚步健拔，屡当前锋。

    已而，道途所见，略显峥嵘。灌木交荫如篷如穹，人行其下，途次卵石如箩如凳，厚藓覆之，皆呈石绿，灌木拥之，深蓝古雅，多半如古人青绿山水。古人起居多近山林，盖古人所用，多从造化中来也。返视城市中人，多半圄于繁华秾丽，何有清寒之嗜耶？

      晨雨，枯枝败叶黏于泥土中，甚湿滑，而触目鲜绿，遍萌林中。谓世间物有貌似生，实已死者，亦有反之，虽死尤生。此林中难全见生死面目，生死相更，生生不息，如环如规，无有起讫是也。野生菌鲜美，以娇小之躯，自腐土中萌蘖而出，拥根而立，亭亭之态，令人欣喜。于是众人乐作小憩，取机摄之。美图摄入，复进，方数十步，胡总忽又惊呼。

      菖蒲拥石而生也。菖蒲本无奇观，然此株确有清矍之气，且卓立于巨石之上，粗清刚柔，相得益彰，互为成全，于是出于凡品。或议携归养之，将作案头清供，蓝师公以为不可，人工之下，供养优渥，必日见丰腴，何来山野清气？山林之物，必还以山林之气养之。众人深以为然，复前行。

      山石愈多，愈大，或落叶断枝覆之，或蒙以厚藓，星散道途两侧，远望之，如兽，如象，如龟。复进数十步，石壁陡绝，垂立一侧。再进，两侧石壁夹起，崎岖小径束其间。路旁巨石之上有人以朱色大书：一线天。

      巨石高峙，如巨屏广厦，人行其下，尤显渺小。仰望，本不可攀跻之处，往往花草探出，迎风摇曳。遂自叹我之渺小，且羡渺小之花草。巨岩之下有洞，好事者凿书：仙人洞。略作探视，深黑不可见。恐有蛇类匿其中，遂止步。

      周视左右，遍布石谷中，尤纷挐，尤突怒者，树根也。遒劲如篆，以风光雨露为手笔，牵引之，游走于巨岩之肤，纵横跌宕，抑扬顿挫，人莫可辨。笔锋力量郁结处，凝为根瘤，突兀如圆睁之怒目。时或自下而上书之，蓄势至巨岩之顶，蓦然锋转，以挟风带雷之势落下，如屋漏痕，势虽尽，力犹涵，凡所经之处，纷豁以青绿沟壑。所书无处不有，道途，林中，石缝，岩下，山野之各陬隅，此书俯拾皆是。蓝师公啧啧赞叹，且发感慨：愿作山林一草一木，坚韧顽强，生生不息！

      苔藓极鲜美，有极品者，如毛毯，披覆于巨石之上。亦极繁盛，石上，藤上，树干树根之上，皆其势力所及之处。

      欲续行，惜路桥为朽木所阻。天色向晚，乃作罢，众人原路返。

      归问童坊贤者，何谓龙藏？笑对曰：曩昔广福寺有伏虎禅师者，日夜焚香讽诵，寺中蟠柱双龙习闻之，久之得道，一龙顽赖，常常入山自逸。某日师觉，俟龙出，坚扃山门，则龙百计不得入，怅然投山林以自藏。故曰龙藏寨。贤者又笑曰：今广福院寺柱无双龙，一龙逸之未归是也。

作者简介：

马官鸿，笔名官鸿。毕业于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，国画专业，学士学位。现为福建省美术家协会会员。汀州虫鸣画馆负责人。